命运选择了我当法官。大学毕业分配到法院工作,一晃就是三十八个年头,除了职业之外,我有众多的业余爱好,主要是文体方面的,但使我最入迷的还是围棋。
围棋起源于中国,相传有4000多年的历史,据先秦典籍《世本》记载“尧造围棋,丹朱善之”。在春秋战国时期,围棋已在社会上广为流传,且盛行于汉、唐,帝王将相、文人雅士以通围棋为荣。随着大唐帝国的强盛,围棋作为文化交流随之传入日本及东南亚各国。历史上,古人留下了多少经典棋局和传奇故事。19世纪中叶,并在其后的100年间,由于国运衰落、战事不断、民不聊生,围棋在中国几乎失传。期间,日本的围棋水平已将中国远远的抛在了后面。
新中国成立以后,陈毅元帅是围棋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和推动者。元帅一生酷爱围棋,据说,他在战火纷飞的年代,大战前夕必下上一盘,以示必胜决心。在他的关怀下,我国的围棋水平有明显进步,并出现了一批国手,如陈祖德、黄进先、王汝南、聂卫平等,但由于种种原因,我国的围棋运动发展并不顺利,几经潮起潮落,至七十年代,我国的国手与日本的职业高手们有很大的差距,甚至还经常输给日本的业余选手。随着改革开放,中外文化交流日益增多,中日的围棋交流日渐频繁起来。80年代中后期,举世瞩目的中日围棋擂台赛拉开序幕,由聂卫平、刘小光、江铸久、马晓春等组成的中国队,连续三届取得擂台赛的胜利,其中聂卫平八连胜,力克日本小林光一、武宫正树等超一流选手,令日本震惊,令国人振奋,中国围棋迎来了又一个春天。围棋在中国已深入人心,家喻户晓,并掀起了学棋热潮,正照陈毅元帅名言:“国运盛,棋运盛”啊!
我是大学毕业后才接触围棋,使我着迷还是由于中日围棋擂台赛。电视转播,逢播必看,与“足球迷”一样,中国队的胜利,使我热血沸腾,夜不能寐,在我眼里,纹枰上的胜利不亚于“平型关”。于是用我微薄的工资,订阅围棋杂志、书籍及棋具。别的舍不得,这方面我可不吝啬,当时一副“云”子要花费一个月的工资。一次,我到沈阳出差,看到一副价格不菲的棋盒、棋子,我几进商店讨价还价,最终还是咬牙拿下。那几年,可以说每逢周末必以棋会友,纹枰论道,通宵达旦,不亦乐乎。心血来潮还作诗一首,其中几句:“纹枰对座硝烟起,手谈黑白不言愁。自古成败论英雄,天地之宽我神游。”
由于用心,我对围棋若有所悟,棋艺有所长进,棋友越来越多。1988年,市司法局赵然华副局长,时任团委书记,找到我一起商量,能否在政法系统搞一个围棋比赛,当时我任市法院刑三庭庭长,复查纠正历史冤假错案的任务很重,唯恐领导不理解、不支持,但经向领导汇报,并与检察院、公安局、司法局领导沟通,领导们都很支持,一致认为,围棋是中国国粹,是一项有益活动,既陶冶情操,又活跃干警的文化生活,何乐而不为。领导同意后,我们就一起商量围棋赛如何举办。我提议,既然是公、检、法、司四家比赛(后增加安全局、政法委),就起名“政法杯”围棋赛,每年一届,轮流主办。1988年第一届政法杯围棋赛在市司法局开战,时任市委副书记王荣生(已故),还前来讲话祝贺,足以说明,当时领导对围棋运动的关心和支持。第二届由法院主办。前两届均为团体赛,未设个人名次。第三届由公安局主办,又增加了个人,赛制也有所改变。自90年开始,我连续六届荣获“政法杯”围棋赛冠军,特别是95年由公安局主办的比赛,我第六次夺冠,时任市公安局副局长牛扶劳为我颁奖,奖品是一个旅行箱,到现在我还保存留念。当天晚上,大家为我蝉联冠军祝酒,我喝得酩酊大醉。
时光如梭,日月轮回,2013年年底,我又参加了由司法局主办的第25届政法杯围棋赛,比赛的结果对我来说已不重要,我为年轻同志取得好成绩由衷高兴,我更珍惜坚持这么多年的比赛,政法系统新老棋友结成的那种真挚情谊,似涓涓流水,意味深长。赛场上,我又见到老棋友,现任二七区检察院副检察长张宏伟,不免又谈起当年赛场花絮,宏伟那时年轻,比赛时曾发誓,如果不战胜老傅,决不结婚。时光推移,未能如愿,但婚还是结了,据说他的孩子已是围棋高手。
岁月流逝,静下心来沉思,是什么魔力让我对围棋如此痴迷?对我的工作以及人生观、价值观,又有哪些启迪呢?
首先,是围棋的千变万化。棋盘横竖19道,361个交叉点,双方以“占地”多为胜。但“自古无重棋”,也就是说,自古以来,没有一模一样的棋局。围棋的变化是一个天文数字,最先进的电脑也无法计算。目前电脑输入的变化,还下过业余棋手,而多年前,电脑将俄国的国际象棋大师战败,引起震动。世界上没有一位高手雄霸棋坛、常胜不衰。难怪日本的围棋第一大赛事“棋圣”赛,就规定,连获五届冠军的棋手,将被命名“终身棋圣”。正是由于围棋的千变万化,使多少人呕心沥血,不断探索,还是“引无数英雄竞折腰”。我们的先人真是大智慧,出了一道难题,让后人去破解。棋艺没有最好,只有更好,只要不断探索,勇于进取,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,难道我们不正需要这种精神吗?
第二,围棋非常讲究取舍。也就是看大放小,不要在乎“一城一池”的得失,要胸怀全局,抓主要矛盾,把握制高点,才能获得主动权。有的棋手好拼好杀,不计后果,因小失大。有的回避战斗,步步退让,过于求稳,错失良机,均造成败局,当然,这与人的性格的棋风不无关系,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,对局中克服性格上的缺陷,善于取舍、攻守兼备、运筹帷幄,才是真正的强者。这一点难道不值得我们借鉴吗?
第三,围棋最忌讳“贪”。围棋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游戏规则的公平性,所谓公平,就是执黑执白双方一替一手,执黑先行方还需贴目,有的棋局需下几百手才能分出高下,当然是用“兵”适当、子效最高方获胜,没有任何运气可言。而扑克、麻将起牌的好坏,可能对胜负起到关键作用。正因如此,要求棋手必须稳扎稳打,步步为营,斗智斗勇,可有的棋手总想一口吃个胖子,我的就是我的,你的也是我的,恨不能一下将对方置于死地,到头来竹篮打水——一场空。多少棋局就因为“贪吃”,一败涂地。细思量,官场、商场不都如此吗?
我爱我的职业,因为我的职业是神圣的,为了法律的尊严,我付出了一生。我爱围棋,是因为它给我的职业带来灵感,给我的生活带来乐趣。如今,我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,但纹枰上的搏弈仍在继续。围棋就象一个恋人,将伴随我直到永远!
棋如人生,人生如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