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。尽管女儿说我一身汗气要我洗澡,可我还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,享受着那份自得的惬意。
下午第三次去荥阳老李的梨园,用卫星定位仪测量梨园的实际面积。烈日,尘土,猪圈的臭味,带刺的灌木丛,让从农村走出来的我倍感亲切。35亩的梨园,每一个坐标点,我都必须陪着双方当事人一起确定。双方不时会有争议,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我,那充满信任和期望的眼神让我倍感责任重大。
有些累的老李在梨园房屋一侧的凉阴下安静地坐着,微笑着,而这时他那“狡猾”,且随时都要“死给我们看”的老伴也消停了不少。这两位我很熟悉,他们常常挎着装有馒头的袋子到法院上访。老李老伴还会不失时机的泪流满面,我不喜欢她的夸张表情,但平心而论谁又愿意四处苦苦上访呢?此刻,他们在自家屋檐下那怡然的神情让人动容。
2008年,老李以某企业生产排污致其梨园绝收为由诉至法院,法院两次判令企业赔偿老李四十六万,企业上诉喊冤叫屈,说自己企业达标排放,要求重新鉴定,而老李偌大一片梨园几乎年年绝收,负债累累,不断上访中其老伴多次轻生。案子最终分到我的手里,仔细查阅了卷宗后我认为,要想这个打了三年的官司实现案结事了,似乎只有一个选择——调解。
第一次去梨园现场调查是二十多天前的事,主管副庭长刘文辉领着合议庭成员与基层法院的主管院长、庭长一行人浩浩荡荡,当时正是挂果期,现场发现几十亩的梨树尽管枝叶茂盛,然而,紧靠企业围墙的果树却几乎没有一个果子,只有远离企业的果树还稀稀疏疏地结着几个,对于这一明显的情况,喊冤叫屈的企业一时无以应答,态度也立时软化下来,案子出现了调解的可能,但双方依然分歧巨大。
经过几天的思考,根据双方争执的焦点,我突发奇想,让老李将梨园交给企业管理,企业每年补偿老李一定资金,企业如果能让梨园丰产,老李可把梨园要回。调解意向果然被双方接受。尽管如此,当双方坐在一起时仍然为各自的利益激烈交锋,好几次老李老伴咬定一个数字,坚决不让步,并威胁要和让步的老李离婚。我心里立刻发毛起来,但关键时刻深明大义的老李一锤定音,他作势的老婆最终焉了。当双方终于签字按手印时,因为字斟句酌,改动地方多,调解协议上已是满篇红手印了。
由于正式的调解书送达给当事人之前,当事人仍有反悔的机会,为了预防万一,我向老李实施心理战,说要擦看他林权证的原件,如果没有原件,调解协议法院不予确认。老李老婆果然急了,当下就要求去荥阳果园现场。果园里我审查林权证的仔细劲,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李老伴神色紧张,直到我说核对无异后她才如释重负。我声东击西的招式不错,老李高兴地和企业签收了民事调解书。那一刻双方当事人争着和我握手感谢。这次去梨园,实为打心理战。事实上企业一方已经让步许多,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打消老李老伴不切实际的想法,不给其反复的机会。
今天是第三次到梨园。昨天双方签协议时,因为对梨园面积有争议,约定以实测为准。之所以把这项工作放在签协议之后,就是担心结果出来后与双方的预期差距太大,动摇双方调解的决心。实测结果与林权证上的35亩相符,企业表示认可,并表示明天就向老李支付首付款,此刻的老李老伴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,当即热情地请大家、包括企业一方的人吃西瓜,对我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照顾,而我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难为自己。
肚子很难受,心比瓜瓣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