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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师,加糖吗?

  发布时间:2009-05-20 16:42:19


    午后,小男孩讨好式的递上一杯咖啡,怯生生地问我,“老师,加糖吗?”我当时就懵了。这是小男孩最后一次提问,却是我家教遇到的第一个难题。

   “不加。”我轻轻的拒绝了小男孩的好意。小男孩有些失落。我轻轻品尝这杯雀巢咖啡。这是我第一次喝咖啡,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的东西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男孩的提问。我的那次拒绝,也让我错失了与小男孩进一步沟通和交流的机会。

    时间定格在2000年,那时我刚上大学,九月的天空有些干涩与躁动。夏天刚刚过去,我离开那个曾经陪伴我走过十八个春秋的老屋,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市上大学。交过学费,生活费还勉强够维持,但我没打算打工。我认为大学时间短暂,尽情的去学习和实践应该更重要。

    大一的上半年,我做了至今仍觉得自豪的三件事。开学后两周,我竞选班长,班主任力排众议,以民主推荐和任命相结合的方式否定了她最初指定的班长。谁知这一干就到毕业,包括后来担任学生会主席、文学社社长。那时的我,是校园小有名气的“才子”和“风云人物”。

    第二件事是组建了自己的文学社,那是开学后的一个月。和许多同龄人一样,我是怀着一颗文学梦步入大学殿堂的。高中时的结社办刊激扬文字,以及陆陆续续的一百余篇文稿,多是写给同学看的,多多少少有一点炫耀的成分。当听到大学同学第一次自我介绍时,很多人都爱好文学,这让我萌发了办文学社的想法。于是说干就干。当团委大红的印章盖在文学社章程上,我和社友开始了大范围的“招兵买马”,大肆宣传,一举兼并了学校仅有的另外两个半死不活的文学社,一跃成为学校的第一文学社团。之后,社团创办了报纸、网站,并参加了全省大学文学社团联谊会。既然是社长,就要带头写,那时我稿费颇丰,可惜都花在周末出游上了。那时侯,城市周郊我已经游遍。旅游和写作相得益彰,相互促进,曾是多么幸福的事。

   第三件事就是家教,那是开学后两个月。我们班的一个女孩找到我,羞涩却坚定的问道,“班长,我找了一个家教,可对方是个男孩,想要个男生。想来想去,我感觉还是你比较合适。”那女孩家境比较困难,我在统计班级贫困生名单时,她就是其中之一。女孩的文笔很好,是文学社的编辑之一,但不爱说话,和班里男生认识的不多。看到女孩的一番好意,我就答应了试试。在她的牵线搭桥下,我开始了自认为新奇的社会实践。小男孩要考中学了,成绩不错,就是语文差点,尤其是作文不稳定。而语文是我最拿手的,高中时我的作文就经常当范文了。现在锻炼更多,水平应该更高了,拿下初中作文没问题。当时我们约定每周一次课,两个小时,每小时十元。当时我一天的生活费是五元。学校的消费还是很低的。

    第一次上课,我决定在小男孩面前炫耀一下,就拿着我发表的大作上路了。城市的小孩见多识广,小孩的父亲是某厅的干部,母亲是医生。两个人不摆架子,说话都非常客气。小孩稍瘦,家教很好,不象我想象中的胖和高傲。我拿出大学期间发表的第一篇处女作,记得是就《文化苦旅》谈文学、文人,写文品、人品的,其中很多句子堪称经典。该文还曾获得了学校奖励。我原以为小孩看不懂,谁知小孩指着文中的 “无谓的争论往往出不了任何成果”,表示了异议。这让我大跌眼镜。小孩拿出他的大作,我一看就蒙了。全是科幻作品!天啊,这可是我知识的盲区啊。从那以后,我开始了认真的备课。

    两周以后,小男孩期中考试,语文拿下了85分。小孩的爸妈非常高兴,非要留我吃饭。但被我婉言拒绝了。因为无功不受禄吗。也许这次是侥幸呢?

    此后,我和小男孩相处的越来越融洽。小孩开始让我和他网络聊天,并告诉我QQ号码和E-mail。那时,我也是偶尔才在校园视频室里转转,基本是计算机盲。大一那时还没开计算机课。我的邮箱还是请师哥帮申请的。不过自那次打击以后,我干脆拿出一百元奢侈的去学电脑了,最后竟带动了整个宿舍的弟兄。网吧老板一高兴,给我的学费降了十元。

    此后,我和小男孩共同语言渐渐多了起来。小男孩进步明显,已经熟悉了我的写作思路,我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。为了不误人子弟,我决定见好就收,就此“隐退”。当我最后一次上课时,小男孩还是叫我“老师”,我曾说叫我大哥就行,但小男孩依然如故。当老师的感觉真的很好,包括我后来给同学们上入党积极分子党课。家教的那份经历给我提供了充分的信心,因而显得格外珍贵。

    当时临近期末,大学里最恐怖的期末考试终于来了。教室里人数倍增,仿佛一下子冒出来很多人一样。平时偌大的教室开始了提前的占位。这是我隐退的最好时机,我坦言相告。小男孩的父母提出了挽留,并恳请下学期再教。小男孩默默的在一旁倒了一杯咖啡。搁在我的面前,烟雾袅袅,香味扑鼻。要知道,平时我家教,是连水都不喝的,怕人家说闲话。我固守着可怜的自尊。这次,我没有拒绝,我轻品了一口,苦苦的,涩涩的,香香的,有食品烧焦的那种味道。我知道这就是有名的雀巢。那是我第一次喝咖啡,我没有加糖。这种习惯直到今天。

    大学的那次家教持续了可怜的一个月。小男孩的父母坚决要给二百,我坚决只收一百,感觉仿佛多收一分钱都问心有愧。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“温馨课堂”。此后,我再也没有做过家教。而那一百元元家教费,却是我大学打工的第一桶金,但不是唯一的一桶金。此后,我是学校最高奖学金最为稳定的得主,但我仍然时时怀想那次家教。要知道,那一百元可相当于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,等于我往返千里之外的家乡的路费啊!

    入夜,每当我坐在电脑前,品着那涩香的咖啡,我都会记起小男孩轻声的询问,“老师,加糖吗?”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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